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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言
我的奶奶,永远用和蔼的面容待我。我常想这份和蔼是自然生发的,由平静的生活滋养着。然而事实也许相反:
只有浮躁才会自然生发,而和蔼总是来自于风霜磨砺。不幸与难堪沉淀了,知足与平和才会浮在面上。
当我观看陆庆屹导演的电影纪录片《四个春天》时,便有观奶奶的面容之同感。画面中的每一个人,都像乌龟驮着沉沉的回忆,又都像飞鸟穿梭云海间。关于坎坎坷坷的声音沉默了,人们在音乐、爱与幽默中安静地生活。
纪录:戏上与世上
《四个春天》以纪录片的形式,拍摄了导演陆庆屹一家从年到年间的四个春天。拍摄场景大多时候在贵州独山县、陆李二老的家里——四方的两层小楼,中间的天井里有一个圆形的鱼池,楼房的顶端种了很多花草,尤其有一大簇茂密的迎春花垂在小楼的额角,特别漂亮。
这场拍摄的奇特之处在于,镜头里的人和镜头外的人都在一种“无为”的状态中。从90年代开始,陆庆屹一家就有用镜头记录下生活点滴的习惯,照片是一家人珍贵回忆的物证。因此拍摄过程中,庆屹的父亲、母亲不过全身心地沉浸在生活中。而庆屹也只是抱着记录的念头,仅仅以此作为送给父母的礼物。
奇妙的事情就此发生了。对于镜头里的庆屹父母来说,这些画面一帧一帧就是他们在世上的生活;对于屏幕前的观众来说,他们的生活成为最真实、最动人的戏剧。
外婆常说:“戏上有世上就有。”
而这一次,戏上便是世上,世上便是戏上。
戏剧中有一个专业术语叫“第四堵墙”。舞台的房屋布景会有三面墙,而第四面是向观众敞开的。对于演员来说,为了台上的演绎更真实,会假想面向观众一面的第四堵墙是真实存在的,从而投入在自己的表演当中。
而在影视剧拍摄过程中,镜头就变成了这道微缩的“第四堵墙”。情景喜剧《武林外传》中通过打破第四堵墙,直接越过镜头与观众沟通的方式,创造了非常好的喜剧效果。
在《四个春天》中,第四堵墙仿佛是完全不存在的,观众就是端着镜头在拍摄的家里的一员,深深地参与着这里的生活。在现场交谈,在现场沉默不语地观看。
如果把戏剧里的真实和戏剧外的真实比作两条不相交的河流,那么对于《四个春天》这条河来说,我们深深地知道,它的水来正自于我们身处的这条河;却又清楚明白,它比我们这条河清澈、温润太多了。
杨德昌导演说:“电影发明以后,人的寿命至少延长了三倍。”
电影让人在有限的生命里体验到更多不同的人生。从这个角度讲,《四个春天》用一个充满生活至味的好故事,给观众提供了一次动人的沉浸式生命体验。
替生活点起炊烟
把生活过得有烟火气并非易事,这也是当下“悬浮剧”层出不穷的由来吧。烟火气不是家长里短、鸡毛蒜皮,这太缺乏想象力了。我们不妨看看导演一家怎么替生活点起炊烟。
人无艺术身不贵,韵律和节奏,是神的礼物。音乐和舞蹈以一种绝对公平的方式对待众人。如果没有丰富的词汇和精确的语言,那么不妨放声歌唱、大方起舞来分享喜悦、慰藉悲伤。
一个懂得用艺术来纾解情绪的人,一定是一个空空的、平和的人,这空空中生发出无穷的生命力。
陆父、陆母在影片中常有一起合唱、合奏的画面。陆父是一名退休的中学物理教师,但兴趣使然,会演奏20来种乐器——小提琴、二胡、钢琴、笛子等等。陆母有一把好嗓子,年轻时常被拉去对山歌。用当地的语言来说,陆母的山歌“捆”人,让听者着迷找不到回家的路。
陆父陆母弹奏用的乐器并不精致、昂贵,有些乐器甚至是陆父用身边的材料自制的。而陆母年纪渐长后,气息和嗓音也不如从前。这些歌不为谁而唱、不为谁而弹,只为沉浸其中感受韵律、感受回忆中的喜悦,仿佛自己和韵律合而为一。此时的世界简单而明快。
爱与被爱是命运的眷顾
“相爱”是一个懂得分享和给予的人恰巧遇上另一个懂得分享和给予的人,这种恰巧可遇不可求,称得上是命运的眷顾。
陆父曾经是一名教师,又乐于助人,街坊邻里相交甚好。影片前段一位邻居来送梅花,并道了声谢,我想是受了陆家的帮助,因而托梅花寄谢意。陆父接过花,又笑呵呵地说着:“我该谢谢你才对。”邻里间一来一往、互爱互助,生活也就安定、便利起来。
陆家大姐陆庆伟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,毕业后留在东北,远离父母家乡。影片中段的一个夜晚,陆父接到庆伟的电话,互相询问生活近况。庆伟一直有病在身,陆父问起此事时,镜头切到电话线的特写。
那是一个老式座机,连接话筒与机身的卷曲电话线被陆父紧攥在指中。通话结束、松开手指后,电话线没有恢复原来的流线,被捏出一个槽。对于身处异乡的女儿,父亲总是有诸般挂念。
年,庆伟因病离世。影片中陆父陆母为大姐扫墓的一段让我印象深刻。
陆父拿出影集,播到女儿翻唱的《风雨兼程》一曲,天井中飘雪。怀着思念,伴着女儿的歌声,两老上山给女儿扫墓。陆母扫去了墓碑上的积雪,陆父在镜头的角落,用拐杖默默在雪地里写女儿的名字“庆伟”。
爱有时就像这样默默的,不在于朝朝暮暮,在时时牵挂、心底里生发暖意。
陆家小院的一楼,有一个燕子窝,每逢春天燕子便会回来。外婆曾跟我说:屋门前有燕子窝的便是好人家。燕子叽喳,且会在门前留下粪便,留下燕子窝的主人一定是愿意分享之人。
春夜,燕子回巢,陆父欣喜:“庆屹,今年燕子回来了,你来看,哈哈哈……”陆母打趣道:“少高兴点,到时候这些燕子一走,心又灰几天。”
燕子来去、儿女也有各自的生活,但两位老人五十年不知厌倦的相知相伴,知你喜、也知你忧,免去了彼此的孤独之苦。
生活的眼前不止苟且
君可见,诗和田野近在眼前,不相信的话且去看看《四个春天》。它向人们展示了生活的一种好的可能性。
这些平和、幸福的人们,也曾劳碌艰辛,也正经历生死别离,但仍不妨碍他们表达爱语和充满生机。且歌唱、且舞蹈吧。难道因为燕子终将离去,我们就不去期待它们归巢时的快乐吗?